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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匣子, 1997 王颖 (1949-

看香港电影,了解一点香港的历史没有害处。“香港电影”这个说法本身就意味着这个地区有它与中国台湾都不同的历史和文化。那么我们必须知道关于香港的什么呢?它是不是或者从什么程度是中国的一部分呢?首先要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开始说,由于清政府由于战败英国被迫签订南京条约(1842),北京条约(1860),和之后在1898年同意将香港作为英租界的年限延续99年。在二次大战中,香港在1941到45之间被日本占领。作为英殖民地,香港的官方语言是英文,尽管大部分本地的居民说说粤语的广东人。在长达一个多世纪的历史中,香港人的文化认同在与英政府、清政府、国民政府、共产中央政府等不同政体的互动中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殖民地的文化心理是非常复杂的,必须从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之间悬殊的政治权力这个视角去理解。王颖准确地扑捉到了这种文化心理。长期生活在这种殖民文化中中国人,只能慢慢地习惯和适应外国(西方)文化对他们的统治,学会怎样去用殖民者的视角和语言来“正确”地表达或者代表自己。

约翰是一个英国的新闻记者,也是一个英国殖民者的化身。他的败血症象征着英国对香港统治的结束。在谈到香港普通老百姓时,他说,“如果我能知道他们真正在想什么,那我就会有一种成就感。”他尽可能如实地报道香港真实情况,也真心地尊重和爱护他们。他曾自以为是的出书《怎样在香港赚钱》,结果随着97年香港回归大陆的来临,他才意识到他所了解的香港早已远去,甚至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把书名上的“赚钱”改成“丢钱”。他往往遗漏或者忽视的是他自己作为一个殖民者,统治者与他采访的被殖民、被统治者之间所存在的地位不平等。他让简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他,结果简把自己的童年说得凄惨不堪,从小被父亲奸污,之后又被迫去卖淫,为了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把对他施暴人的生殖器割掉。这是因为她知道这事西方人对像她这样的被殖民者,略等等民族,妇女的一般成见。她恶搞了约翰一把,弄得约翰也不清楚该不该信简所说的。他的朋友瑞克随便问了他一句“你操过她吗?”这个似乎很荒谬和庸俗的问题背后却存在着一种对殖民历史背后的暴力的承认。

1997年对香港来说是很关键的一年。回归大陆将从根本上改变香港的政体和文化。香港的居民需要重新调整自己的生活,重新适应新的政局。在英国人统治香港的一个多世纪中,政治权利是掌握在殖民主义者手中的。粤语的重要性远不如英语。刚从大陆来港的蔚维安需要模仿电视里好莱坞女演员怎么说英语,学习如何在西方文化,现代文化中生活。她的妓女身份,或者更严格的说,张先生(大陆)对她看不起的态度,也多少代表了大陆一些人对已经被殖民化的香港人的歧视态度,认为他们作为中国人没有大陆的过人那么纯洁。她(它)已经被征服过,因此它的纯洁性被玷污了。虚伪的张先生不愿意娶她作妻。这也是殖民地文化中更复杂的一面。

如果历史是由胜利者写的,那么香港的历史在1997年前后正在被重写。国际政治势力正在为香港的历史又加上新的一笔,在原有的一层历史之上又加上一层新的历史。这也就是中国匣子的真正含义,匣子里边套着更多更小的匣子。就像一个洋葱一样,香港的文化并没有一个一成不变的核心。每一次历史变迁会颠覆前一个文化记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新的历史篇章。简的瞎话被约翰戳穿之后,只好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她童年的真实故事;她年幼时曾经跟一个英国的同班中学同学谈过恋爱。由于南方家长的极力反对他们的婚事被取消。为了给这段浪漫史一个它应该有的交代,约翰居然把此英国男人找到去跟简见上一面。谁知那人根本不记得简,更不用说和她有过什么情感纠缠。那么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呢?究竟有没有一个(历史的)真实版呢?

关于简脸上的那道伤疤,她回答约翰说她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在哲学层面上,这个故事讨论的是内容与现象这个二分法究竟适用不适用。也就是说文化认同到底是什么?中国究竟有没有一套一成不变的核心价值?